今年是香港回归祖国20周年。香港回归，不论是对香港还是对内地都是一个巨大的历史变迁。20年变革与变化可以用不同的经济数据来描述，然而，对一个国家来说，更重要的意义在于两地民众情感的融合与认知，为国家繁荣与发展增添的新活力。

　　笔者有幸成为这一历史变革的见证者。记得1982年出访澳大利亚的时候，国内没有直达航班，往返都要在香港转机。去程在机场逗留了半天，尽管当时启德机场离市区很近，却因无英国的过境签证，未能出去转一转。返程经港回京时又无当日接续航班，要不是英国朋友动用关系在悉尼为我们办理了过境签证，恐怕只好在机场长凳上过夜了。1986年，笔者持深圳特区通行证获准到沙头角“中英街”一游，在这条长不足一里、宽不盈两丈的商业街上，目睹了内地居民穿越小街中线到对面商店闪购，与港英警察演出的“捉迷藏”游戏。香港回归后的1999年，笔者曾应聘到香港工作，在港一年期间几乎都是用英语与人交流，原因之一是校方对外聘人员的要求，而更重要的原因是不愿意在商店购物或在街头问路时遭到歧视、拒绝或白眼。对此，总有一种难言的苦涩。不过，2003年“非典”过后笔者出席在港举办的一个关于旅游振兴的论坛过程中，第一次深切地感觉到在大灾面前一家人同舟共济的情怀。

　　20年过去了，香港和内地的各种关系都在不断改善，两地在各个领域的合作与日俱增，成果卓著，有目共睹。从人员交流和旅游活动的角度看，逐渐从特事特办、一事一议走向正规化和常态化，从单向流动演进到双向流动，从少数人变成多数人，双方互为最重要的客源地和目的地。尽管内地居民到香港旅行还不能像到其他省区那样说走就走，在旅行次数或逗留时间方面还有一些限制；虽然，有些内地居民在港的行为曾受到指责或责难，遭到过一些不公平的待遇，但这往往是个别人的行为所致，或不同文化差异造成的误会。其实，这样的事在任何地方都可能会发生，只要大家怀着善意和诚信，一定会在更多的接触和理解中减少或避免。

　　作为旅游研究工作者，本人对内地与香港旅游活动的变化一直非常关注，相向而行的政策对促进双向旅游的发展发挥着重要的作用，中央政府对特区的关怀和支持得到了内地积极的相应。囿于现行法律的规定，内地和香港还保留着不同于国内其他省区的特殊边界，跨越边界还需要办理相关的手续，但仅从人员双向流动的角度来说，实在是不可同日而语。由于传统方式的惯性，今天内地依然用“入境旅游”和“出境旅游”的口径来衡量跨境人员流动规模。香港和内地之间人员的往来频繁，突出地反映出两地之间情感更加接近，交流合作更主动，一家人的关系更加紧密了。以前，能说普通话的香港人也尽量讲广东话或英语，以保持港人的矜持和优越感，而今天在与内地人交往中，不大会说普通话的香港人也尽量说普通话，愿以此拉近双方的情感距离。这种情感的接近与融合，是远非用金钱可以衡量的。

　　在过去的20年间，无论是内地还是香港都经历着巨大的变化，也都进行着不断的改革，面对国际政治经济形势变幻莫测带来的挑战，在“一国两制”的政治体制下，在充分发挥各自原有优势的同时，更加努力地利用回归后合力的新优势，而后者显得更加突出有效。从旅游发展的角度来看，香港回归20年后，随着世界新形势与新格局的变化，也都对原有发展方式和战略进行着调整，更加关注充分释放“一国两制”特定制度的潜能。在中央政府的领导下，相关政策的制定更加坚定相向而行的方向，在战略选择上加快互联互通的步伐，在国际格局上，更加突出大国的优势，调动双方所有积极性，在世界范围内，营造一个最具竞争力的旅游目的地国家的形象。

　　实事求是地说，相向而行和互联互通是新形势的需要，是众望所归。在全球范围内简化旅行手续、拆除旅行障碍的呼声越来越高，越来越多国家把口号变成政策，把愿望变成了现实。欧洲申根协议的确立与实施范围的扩大，东盟内部成员之间跨境免签以及许多发达国家之间免签范围的扩展，都为不同国家之间人员交流提供了方便，取得了良好的效果。香港作为一个开放的地区，世界上大部分国家和地区人员的进入都不需要签证，持特区护照的香港人到世界150多个国家和地区均可获得免签待遇，但内地人到香港的通行证还需要有限制的加签和次数的限制。在这20年中，香港与内地的交通等旅游基础设施得到了极大的改善，从空中到地面，从公路到高铁，尤其是粤港澳大桥的竣工，又使内地和港澳的区域交通变得更加通畅，那么通关制度的安排如何使这一基础设施发挥最大、最佳效能，显然已提到议事日程。

　　毋庸讳言，20年的变迁，香港原来作为内地游客“出境”首选、必选的目的地，如今“越过”和“绕过”也变得频繁。面对新形势的变化，对内地与香港之间人员交流依然只强调其经济意义，这样的认识显然存在着不足，至少说是不全面的，应当更加关注香港人，尤其是香港年轻人的国家意识和归属感，强化同族同宗一家人的情怀。

　　如果说在过去20多年中，内地和香港都在充分发挥各自的资源、区位和产品等方面的优势，不断扩大自己的市场份额，促进两地旅游经济发展的话，那么在未来，应当下大力气做到优势互补，共同把整个中国作为一个具有独特魅力的旅游目的地向世界营销，不断提高整个国家的旅游竞争力。香港不仅可以背靠祖国，充分分享国家发展的红利，而且还可以扩大众人拾柴火焰高、大河有水小河满的实惠。这种区域间的合作不仅仅限于国内的范围，还可以扩展到国家之外，突破1+1﹥2的传统模式。

　　旅游活动在一定时期内能发挥非凡的作用，具有不可替代性，因此，在促进旅游发展的过程中，在设定短期目标的同时，更要看到大方向和远期目标，通过智慧和能力不断调整战略与策略，为实现国家发展的总体目标做出积极的努力，香港与内地旅游界都要有这样的使命感。

　　张广瑞 中国社会科学院旅游研究中心名誉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