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日前，被誉为文化经济学的“维基百科”的《文化艺术经济学手册》（中文版）一书由东北财经大学出版社出版。该书由比利时布鲁塞尔大学Victor A. Ginsburgh和澳大利亚麦考瑞大学经济学教授Davic Throsby主编，是文化经济学研究领域的权威著作，汇集了全球主流文化经济学者的重要研究贡献。手册中文版由中央文资办主任王家新统筹编译，由文化经济学研究协同体提供学术支持，由东北财经大学出版社筹备出版。手册具有重要的政策和学术价值，将对我国文化艺术经济学教育和研究产生信息共享、知识溢出、协同创新效应，对于我国文化产业发展产生积极推动作用。中国社会科学院旅游研究中心主任宋瑞和中心特约研究员赵鑫共同承担了该书第28章和第29章的翻译工作。在此摘录部分内容，以飨读者。

　　一、引言

　　博物馆如今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重要。它们在人们的休闲活动中扮演重要角色，成为重要的旅游景点。消费者花费大量的钱参观博物馆，无论是用于入场费，还是博物馆的餐厅和商店。这些支出对当地经济有很大影响，特别是在受欢迎的旅游区。按照四个不同的标准分类，博物馆被划分为许多类型。

　　·内容：博物馆包含艺术、历史文物、科学展品，和/或其他一些具有一般性或特殊性的展览品。

　　·规模：有些博物馆很大，一天可容纳来自远近不同地方的数以千计的游客；其他博物馆则非常小，门可罗雀，由业余人员经营管理，并且有严格的对外开放时间，也只顾及当地利益。

　　·年代：一些博物馆有悠久杰出的历史，往往坐落在非常古老的建筑中，也有一些博物馆是新成立的，这些新博物馆往往依靠壮观的建筑风格吸引游客。

　　·制度形式：传统上，欧洲博物馆一般是公共的，甚至是政府正式行政部门的一部分，但也有一些私人博物馆。实际上，大多数博物馆既不是完全的公共性，也不是私人的，而是介于两者之间。几乎所有的私人博物馆都接受某种形式的政府补贴，通常是以捐赠的形式，因为捐赠者可以免税。

　　然而，尽管存在各样的不同，所有的博物馆却都有一些特殊性和相似的功能。我们在这里将分析各种类型的博物馆，并指出哪些方面对了解博物馆的行为至关重要。

　　“博物馆经济学”一词可以用两种不同的方式加以理解：第一，博物馆可以看作是一个经济单位，或者作为一个公司提供某些服务。然后，这个分析集中于投入（展览品、人力等）和产出（收入）的关系。而且，可以分析博物馆的经济效应，例如，产生多少就业机会，为别的部门创造多少附加值。第二，在资源稀缺的情况下，假设个人在制度和环境约束下追求自身效用最大化，以应用经济学的思维方式分析博物馆。这种方法适用于许多不同的领域，如政治、法律、历史、体育、宗教。博物馆经济学区别于以其他视角研究博物馆，特别是社会学或者历史学的研究视角。

　　研究博物馆经济学的方法，可能依赖源于新古典经济学的标准或理性选择理论；假设个人都是完全理性和利己的，并且着重分析市场关系。政治经济学或公共选择经济学主要研究政府和公共管理机构的行为，因为这些行为会影响到博物馆，影响的方式不仅包括补贴和税收，还有规章制度。其他的经济理论也可应用于此。在相关博物馆的研究中，一个特别重要的变量是心理因素：个人不是完全理性的，有时会反常，有时在一定程度上表现出利他的行为。

　　本章先介绍博物馆服务的需求，然后是供给。同时，先从新古典主义，再从制度视角分析博物馆行为。接下来专门讨论与博物馆有关的公共政策问题，最后一节从经济学角度讨论博物馆当前的发展趋势。

　　二、博物馆服务需求

　　博物馆需求分为两种。第一种是游客的私人需求，这些游客都是出于对展览感兴趣，有的游客将此视作一种休闲活动，有的游客是艺术商人或者艺术史学家，并把参观展览当做他们专业的一部分。他们或者是个人独自参观或者家庭一起参观，也可以是有组织的参观，如学校或者公司集体参观。第二种需求来自于从博物馆受益的人和组织。这种社会需求是基于外部效应以及/或者对经济活动的影响。

　　（一）私人需求

　　目前，大多数人参观博物馆是作为一项休闲活动。上文中提到的当作特殊需求来参观博物馆占比很少，因此我们可以忽略这类需求。参观人次可以用一个传统需求函数表示，解释变量是在一个特定时间内影响参观人次的因素。有三个与成本相关的主要决定因素。

　　（i）入场费。通过对不同国家的不同博物馆进行计量经济学分析，结果表明，博物馆服务的需求具有价格弹性。但是，大多数研究仅局限于一个或两个博物馆的案例研究。例如，Goudriaa计算了四家荷兰博物馆的平均价格弹性在区间（-0.1~0.2）。Darnell, Johnson, Thomas计算了英国一家博物馆的价格弹性，达-0.55。Luksetich利用1989年博物馆数据库中的美国数据，估计了不同类型博物馆的需求函数，并且得出结论，不同类型博物馆的价格弹性不同，介于-0.12到-0.26之间。艺术博物馆弹性是-0.17，动物园、科学博物馆、自然历史博物馆的价格敏感度最高，这可能是由于其他休闲活动存在较大竞争的缘故。总体来说，低价格弹性说明博物馆可以通过增加入场费来大幅增加其收入。

　　（ii）时间的机会成本。对于高收入群体或者自雇人士，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他们的时间机会成本高于那些参观博物馆更频繁的低收入群体或者固定工作时间的人。参观博物馆的机会成本不仅取决于在博物馆实际花费的时间，也取决于花费多长时间到达博物馆。对于游客来说，其时间的机会成本可能要比当地居民更低，因为他们经常会目的明确地参观各个城市的不同博物馆。经济计量估计得出，收入和参观人次之间没有显著关系；这一结论与Gapinski关于现场艺术的研究结论相一致。富人欣赏艺术表演的机会成本提高，从而抵消了正的收入效应；这两种效应必须区分开，以便区分收入对需求的正效应和时间机会成本对需求的负效应。

　　（iii）替代性活动的价格。其他的休闲活动，如其他文化活动（剧院、电影院），体育运动，餐厅就餐，在家会客等等，都是重要的可替代性活动。即使在一个行业内，一家博物馆也可以成为另一家博物馆的替代。但是，互补性成本也会影响博物馆参观的人次；例如，旅行中的费用、住宿、膳食都可能成为很重要的影响因素。这些互补性成本占一次出游总成本的比例很高；Bailey等（1998）估计了这个比例高达80%。实证研究发现，交叉弹性对于艺术有重要影响，但是，在博物馆的需求函数估计中没有这个变量。收入是影响博物馆需求的另一个“经典”变量。计量经济学估计了收入弹性函数。收入效应的估计往往模棱两可，因为时间机会成本的增加与高收入密切相关。同样，收入和教育之间也是高度相关的；受过良好教育的人比教育程度低的人更能从博物馆中获得人力资本方面的收益。这说明，这个因素对现代艺术和历史博物馆的影响大过对于科学技术博物馆特别是交通博物馆（铁路、汽车或太空旅行）的影响。

　　特定的博物馆需求函数还包含其他很多因素。其中之一是收藏品的品质或者特展。Luksetich估计，收藏品价值越高，参观人次越多，对于艺术博物馆尤其明显。或者，正如Oster, Goetzmann所说：从根本来看，这表明艺术的重要性。其他的决定因素包括建筑吸引度博物馆的设施水平，如氛围、展览馆的拥挤程度、咖啡馆、餐馆、博物馆商店。一家博物馆的营销工作也很重要。博物馆参观率的最终决定因素是个人偏好，这是难以独立衡量的。博物馆需求函数的计量研究通常间接地引入历史参观人次来衡量个人喜好。在所有的经验估计中，这个因素被证明是非常重要的：一个过去参观过博物馆的人在现在或将来很可能还会再来。

　　（二）社会需求

　　博物馆对社会的影响超过其对博物馆参观者本身的影响。这些社会效应包含外部性以及对市场的影响。

　　1、外部效应

　　博物馆创造的社会价值并不能用金钱来衡量。因此，博物馆往往不产生这些价值，或者很少。下文通过文献梳理列举了五种类型的非用户价值：

　　·选择价值：人们在未来某一时间点参观博物馆展出的物品所享受的体验价值。

　　·存在价值：人们从一个博物馆的存在中获得益处，但他们自己不打算在现在或将来参观。

　　·遗产价值：人们从知识中得到满足，凭借那些知识，他们的后代或者其他社区成员可以享受参观博物馆，如果他们愿意的话。

　　·威望价值：人们从社区之外的成员对博物馆的高度评价中获得效用——他们本身不需要真正喜欢博物馆，甚至也不用参观。

　　·教育价值：人们意识到博物馆有助于自身或者他人的文化和价值观的形成。

　　博物馆也可能产生负面的外部效应，并且由他人承担这样的成本。例如：参观博物馆带来的拥挤和噪音会强加给当地社区。

　　以上非用户的利益和成本由三种不同的方法测算：

　　·一个很可行的方式是对参观者与非参观者进行代表性的调查。调查问卷必须经过精心设计，才得以真正反映人们对博物馆产生的社会价值的支付意愿。条件价值评估法一般用于评估环境的价值，同样也可以很好地估计文化的价值。

　　·其他方法依赖于个体的行为。例如，通过估算一个城市所拥有的博物馆在多大程度上增加房地产价值。假设，相对于一个附近没有博物馆的房子或公寓，人们更愿意购买一个坐落在博物馆附近的房子或公寓。如果人们宁愿选择低收入而在一个有博物馆的地方工作，通过分析工资也可以计算同样的“补偿变量”。Clark使用了上述“补偿变量”方法。

　　·第三种计算社会价值的方法是分析对博物馆支出的大众投票结果。瑞士成功实施这种方法，如分析购买两幅毕加索绘画的价值能带来哪些存在价值和遗产价值，来确认人们的选择。以艺术博物馆为例，Schulze通过分析瑞士的大众投票结果来度量对苏黎世歌剧院的支持度。他们同样也能识别外部效应。

　　2、对市场的效应

　　博物馆通过为其他经济主体创造额外的工作机会和商业收入而创造价值，特别是在旅游和餐饮业。这些价值会引起进一步的支出乘数效应。测算额外市场效应的研究很受政治家和管理者的青睐，因为这类研究为他们增加博物馆的支出提供了依据。但是，这些研究必须谨慎对待：

　　·对市场影响的研究趋向于聚焦在错误的问题上。博物馆为参观者提供了各样的文化体验，同样也使非用户受益。

　　·刺激经济并不是博物馆的任务，有更好的手段可以实现这一目标。例如一个主题公园可以更好地刺激经济。

　　（未完，待续）

　　本文作者：布鲁诺·弗雷（Bruno S. Frey），斯蒂芬·迈耶（Stephan Meier），瑞士，苏黎世大学

　　译者：宋瑞，中国社会科学院旅游研究中心主任、研究员；赵鑫，中国社会科学院旅游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