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一种业态能像民宿这样,10年间红遍全国,由住宿革命到乡村振兴,由少数城市精英参与到全社会共建。乡村民宿是城乡一体化发展进程中一种全新的、全面的、全域的、全员的文化建设。
乡村民宿是一种独特的个体文化的表达。民宿,作为一种旅人在途过夜借宿的求助行为,自古有之。而发源于莫干山的我国当代民宿,却和传统民宿有着本质的不同。这是因为,当代民宿是由以设计师、媒体人等为代表的城市精英发起,源于快速城市化浪潮下无法割舍的“乡愁”和“情怀”,到日益凋敝的空心乡村开办的首先利己其次济人的乡村再造实验。振兴乡村,复兴传统,留住乡愁,是民宿人的集体意识和共同担当。但是,意识的物化和担当的表达,却因人而异。品位、格调、趣味的不同,职业、性别、年龄的差异,对乡村的态度,对乡建的理解,对情怀和商业的把握,等等,构成了每一个民宿人独特的个体文化,这种文化构成了民宿的独特IP,通过建筑、景观、设施设备等物化表达,形成了千姿百态、个性鲜明、独具魅力的民宿文化,形成了民宿的核心吸引力。正是这些文化个体支撑的民宿个性,形成了民宿完全不同于传统标准化住宿业态的个性化魅力。
乡村民宿是一种主客共享的生活美学。当代民宿,已经由提供特色住宿服务的1.0版本,进化到特色住宿服务和特色餐饮服务并重的2.0版本,跃迁到现在的以特色住宿和餐饮服务为基础,以分享民宿主人独特生活方式为核心内容的3.0版本,也就是“住+N”。N,代表着民宿所呈现的全新而独特的生活方式。生活方式是文化。民宿主人的生活方式,具有唯一性、神秘性、包容性,不同于客人自有的生活方式,是传统文化和时尚文化的结合,是在地文化和外来文化的融合,是历史文化和消费文化的对接,更是共享理念在文化领域的创新实践。民宿主人积极的生活态度、时尚的生活方式、独特的生活美学,通过民宿的空间,表现给客人,传达给他人,形成观念的共鸣和心灵的响应,从而实现了“两全其美、美美与共”。
乡村民宿是一个文化旅游综合体。创新是民宿的基因。民宿的创新,源于民宿人对乡村价值的全新发现、全新评估和全新注入。在文旅消费升级的大时代、乡村振兴的大战略、老龄化和多子潮并存的大市场下,民宿人发现了传统村落和传统建筑的现代价值、传统生产和传统设施的休闲意义、传统农法和手工艺的时尚内涵,于是,基于传统村落的民宿集群发展,基于传统民居建筑的再生改造,基于传统生产空间的休闲利用,基于传统农法和手作进行的“伴手礼”、DIY等文创开发,成为民宿以“民宿+”的形式推动文旅产业发展的“小而美”力量。
乡村民宿消费着文化,也创造着文化。2018年中央一号文件指出,要“立足乡村文明,吸取城市文明及外来文化优秀成果,在保护传承的基础上,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不断赋予时代内涵、丰富表现形式”。民宿是一种场景,一种旅游类文化型社区场景。这个场景的创造者、运营者、维护者和传播者,是民宿主人和民宿客人以及民宿利益相关方所构成的动态、多元人群,而不是传统文旅发展思维下的产品(服务)生产者一方。民宿的主人文化,是基于民宿主人的个人理念,但却植根于社区文化的沃土,并从中汲取了丰富的营养。因此,民宿是“接地气”的在地产物。民宿的主客互动,随性而不呆板、惬意而不刻意、平等而不分高下,是民宿的核心本质,也形成了商业社会一种全新的商业关系和商业模式。在民宿,没有“上帝”,没有服务,有的只是平等交流、相互欣赏和惺惺相惜。民宿的场景,不是孤立的,不是独立于其所处的社区而单独存在的。传统民居的院落文化,是家庭文化与社区文化的对立统一。当代民宿,将对立极大消融,取而代之的是民宿个性文化与社区文化的高度融合。这种融合,在保证民宿文化独立性的同时,又因其时代性而成为引领社区文化建设的示范性力量。不论是对乡土建筑基于敬重之上的重构利用,还是民宿美食对当地特色食材的创新加工,还是民宿尽可能吸纳当地居民就业,都体现了民宿文化与社区文化融合发展的全新文化建设。
乡村民宿盘活着市场存量,更创造着市场增量。民宿的诞生与发展,得益于旅游市场的需求,同时又在创造着全新的需求、引领着消费。从最初的闭环式圈子市场,到现在的开放型社会市场;从初级阶段的本地休闲市场,到如今的外地远程度假市场;从单一的借助OTA平台分流、引流,到通过自媒体和参加展会等整合营销实现开源、导流,民宿作为文旅供给侧改革的产物,不仅极大地满足了市场需求,更创造性地开发了新市场,带来了新需求,提升了人民群众向往和追求的美好生活的品质。
乡村民宿是社会责任项目,更是区域经济发展的新动能。近期,随着社会各界对民宿社会功能尤其是经济功能认识水平的快速提高,地方政府和社会资本开始强势介入民宿行业。“发展几百家民宿”“投资开发大型民宿产业集群”的声音不绝于耳,各种民宿论坛、峰会、博览会等专题专业活动不断举办。民宿发展“泡沫论”在提醒民宿人,行业的发展需要理性和思考。事实上,任何一个经济行业,在其发展初期阶段,随着土地、资金、人才等核心产业要素的快速和大量导入,出现过热是正常的现象。行业发展规律一定会在某个时段,通过市场这个无形之手对资源的配置发挥力量。纵观民宿发展,实际上现在依然是产业化初级阶段,离“产业”相距甚远。即使出现了所谓的民宿集群,即使地方政府在纷纷出台政策不断加大力度促进民宿发展,即使有越来越多的民宿企业开始由单店向多店发展、由一地向多地扩张、由自有资金向多方筹资开放,但是我们仍要看到,作为产业化核心特征的诸多要素,如职业经理人、开放的要素市场等,民宿行业目前并不具备。民宿的可持续发展,需要规划引领。政府的热情、市场的深情、资本的激情,都需要通过规划的科学引领和理性控制予以保护。
(作者单位:中国旅游协会民宿客栈与精品酒店分会)